——“三種手段,一個正義”
《素晴日》中國版,我覺得全名可以叫《美好的每一天~五千年的存在》,那麼前作當然可以叫《中之空》啦。這裡的 “中国版” 是說把原劇情代入這個文化環境,不是說裡面的東西都發生過。(聲明保命)
在這之前是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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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比較長,約等於一個完整同人(OOC)遊戲的提綱,然而我做不出來(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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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對原遊戲存在一定劇透,閱讀前請先作好準備,若無準備請到此條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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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文章算是總綱,之後會圍繞具體的劇情形成一個系列。(挖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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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宗旨:更黑、更深、更殘。
- 更黑:好人會更少,壞人會更多,壞人實力會更強。
- 更深:對現實涉及的面會更廣、度會更深。當然,我沒扶他自的文藝水平(
- 更殘:不會有皆大歡喜和大團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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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不適用素晴日的 “三位一體” 設定,也沒有新舊由岐之分(提到由岐處統一作新由岐解),理由是方便安排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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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意在諷刺《搏擊俱樂部》遭刪改一事,但我果然還是更適合現實主義而非荒誕主義的創作風格,不太能以荒誕的方式進行刪改。
那麼以下是正文:
水上由岐線(Down the Rabbit-Hole)#
這時一種對善的熱忱油然而生,
令我責備夏娃的膽大狂妄,
在天與地都俯首聽命的地方,
她作為女流之輩,又是單獨一人,況且剛剛成形,
竟然不能忍受,讓任何布幕遮住眼睛;
她若在布幕之下,保持虔誠,
我也本可在更長的時間內,
享受早已感受過的難以言表的歡欣。——《神曲・煉獄篇》第二十九首,23-28 行(但丁著 黃文捷譯 译林出版社 2011 版)
水上由岐有著過人的天資,本來老師還會管管她,直到水上由岐休學半年回來又考了一次年級第一。在得知這次休學是為了出國探望長期出差的父母之後,老師再沒管過水上由岐。只要不打擾別人,水上由岐可以在學校裡幹任何事情,這也是為什麼高島柘榴會在學校天台邂逅她。與高島柘榴偶遇時,水上由岐正對著《純粹理性批判》讀得津津有味,聊了幾句之後,又隨手遞給高島柘榴一本《論人類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礎》。如果知道這本書之後會被逆練,水上由岐肯定不會把它借出去;如果知道之後會發生什麼,水上由岐也許還能做一些事情。然而,正因為不知道這一切,她現在只能作為觀察者,作為悲劇的一環。
高島柘榴自殺後,水上由岐啟動偵探模式,開始調查此事。發現間宮卓司在利用高島柘榴的死傳教,認為間宮卓司是一切的幕後黑手,懷疑間宮卓司殺了高島柘榴。正當水上由岐覺得一切可以畫上句號,準備向警方檢舉間宮卓司時,又突然發生一起事件:悠木皆守連殺數人並在被捕前自殺。水上由岐把這當作卓司蛊惑人心的結果,她報了警,前往天台堵截卓司,卻晚了一步。當水上由岐打開天台的門時,天台上只剩下三個人:間宮卓司,還有兩個不認識的女孩。由岐對卓司說出了自己認為的一切,卓司好像想解釋什麼,卻被樓下警察的喊話打斷。卓司向由岐丟來一包東西,由岐接到手,發現是卓司和柘榴的手機。在和其中一個女孩一起跳下去之前,間宮卓司對水上由岐只來得及說這幾句話:“水上同學…… 我偶爾會思考這種事情。正義應該以何種手段實現呢?樓下這些人的方式?悠木皆守的方式?我的方式?又或者…… 你又還有什麼方式?我已經讓他們以死贖罪了,我也將前往彼岸的罪人之庭。自認無罪的你就留在此岸,享受永世的痛苦吧!”
這以後,水上由岐發現,無論是間宮卓司還是悠木皆守,其實都在以自己的方式為高島柘榴復仇,而使高島柘榴自殺的另有其人。從現場獲得的證據讓水上由岐進一步了解了間宮卓司的動機和事情的過程,也改變了她對學校與社會的看法。水上由岐把這些證據和事件整理成文章發上網,命運的齒輪還將繼續轉動。
間宮卓司線(It's my own Invention)#
只要公道得勝,哪怕世界滅亡。(Fiat justitia, pereat mundus. Fiat justitia, ruat caelum.)
—— 出處有兩說,一說為斐迪南一世(神聖羅馬帝國皇帝),一說為古羅馬法律諺語。
在間宮卓司的印象中,同班同學高島柘榴是一個很善良的女孩。雖然不多,但與她的每一次接觸都讓間宮卓司覺得很溫暖。間宮卓司對高島柘榴的家境略有所知,知道高島柘榴的處境不佳,但這些苦難在她身上似乎沒留下一點痕跡。就這樣,間宮卓司把高島柘榴當作刻苦學習、艱苦奮鬥的榜樣。
一天,間宮卓司在校道角落看見他同桌悠木皆守和高島柘榴在說著什麼,卻聽不太清楚。湊近去聽,只來得及聽到這些話:
“你放心,有我在,他們不敢來欺負你了。這事兒你早点跟我說不就好了?”
“可是,他們總是欺軟怕硬的。如果我變得沒那麼軟,另一個無辜的人就要取代我的位置,我不希望這樣的事發生。”
“不論是誰,只要不是你不就好了?”
“不。如果總有人要受這些苦難,我寧願是我,而不是其他人。”
這之後不久,高島柘榴就自殺了。她自殺前正值班上的混混城山墜樓。高島柘榴摔在城山的血泊裡時,間宮卓司正巧因上課遲到而路過現場,在嚇得魂飛魄散之餘也撿到了高島柘榴的手機。通過這部手機,間宮卓司明白了高島柘榴的經歷。然而,回到班上的間宮卓司聽到的卻是同學們對高島柘榴毫不尊重的議論。有人把城山和高島柘榴的相繼墜樓說成是殉情,議論者中甚至不乏那些應當為她的死負責的人。對慘狀的震驚,加上對這一切的憤慨,讓間宮卓司整理了一份名單,發誓讓名單上的人為高島柘榴的死付出應有的代價。整理名單時,間宮卓司沉浸在憤怒中,以至於沒注意到同桌悠木皆守的目光和他全身每一個關節發出的咔咔聲。此後,間宮卓司得知悠木皆守連殺數人,並於被捕前自殺。
悠木皆守死後,間宮卓司見到了音無彩名。
“知道了吧?對於曾欺凌高島柘榴的人來說,英雄是不夠的,只有救世主才能讓惡人們付出應有的代價。” 音無彩名說。
間宮卓司又想起了之前高島柘榴和悠木皆守的對話,拯救一個被欺凌者是不夠的,因為欺軟怕硬的欺凌者們只會換一個欺凌對象。
“嗯。欺凌者 - 被欺凌者是一種會自我修復的結構,改變其中的一點是沒什麼意義的。既然如此,把整個結構連根拔起不就好了?”
“這麼說,你覺得你是救世主了?”
“我會成為救世主。” 間宮卓司不假思索。
在苦思冥想(以及魔法少女莉露露的啟發)後,間宮卓司決定故弄玄虛,用連嚇帶騙的方法讓名單上的人集體自殺。在高島柘榴好友橘希實香的幫助下,間宮卓司很快讓罪人們成為自己的信眾,策劃並實施了 “回歸天空” 事件。19 日夜裡,在間宮卓司的哄騙和橘希實香用藥物製造的幻覺中,罪人們一個接一個從樓頂跳下,只剩間宮卓司、橘希實香和前來目睹一切的音無彩名時,樓頂的門突然打開了:水上由岐前來堵截卻晚了一步。
水上由岐對間宮卓司說出了自己認為的一切,對 “間宮卓司引起的大規模群體性事件” 表示譴責,並且滔滔不絕地 “揭穿” 著間宮卓司的 “謊言”。
我胡亂搞的宗教是謊言,你們相信的那些民族、家族一類的東西就不是謊言?我搞出了群體性事件,那校園欺凌就不是群體性事件?
間宮卓司嘆了口氣想解釋,卻聽見警笛聲由遠而近。從樓下的喊話中,間宮卓司得知自己被控 “組織、利用會道門、邪教組織、利用迷信致人重傷、死亡罪” 和 “故意殺人罪”。間宮卓司把自己和高島柘榴的手機扔給水上由岐,對她問道:“水上同學…… 我偶爾會思考這種事情。正義應該以何種手段實現呢?樓下這些人的方式?悠木皆守的方式?我的方式?又或者…… 你又還有什麼方式?我已經讓他們以死贖罪了,我也將前往彼岸的罪人之庭。自認無罪的你就留在此岸,享受永世的痛苦吧!”
“我知道在這裡永遠活下去與地獄無異,所以,我便說:要是幸福的人生能永遠持續就好了。” 間宮卓司又對一旁的音無彩名這麼說,然後帶橘希實香跳了下去。在這兩個共犯的自由落體中,橘希實香被間宮卓司抱住,然後和他在空中相擁:有些東西,比語言更快;有些東西,比語言更準確。兩人的思緒以比語言更快的速度相互傳遞著。人世間無論多短的瞬間都有意義,既然有意義,什麼都不剩了又如何?
愛,榮譽,聲名,什麼都沒有留下。
最後的瞬間 ——
月正笑,地正迴繞;星正舞,風正涼。音樂與神,心曠神怡,塵盡光生。
悠木皆守線(Jabberworky)#
面對疼痛,從來就沒有英雄,沒有英雄!
——《一九八四》,喬治・奧威爾
悠木皆守從小就喜歡打抱不平,長得又比較壯,是各類故事裡英雄的苗子。一開始,“童言無忌” 還能成為他的保護傘,但隨著年齡增大,悠木皆守的嫉惡如仇開始給他家帶來不少麻煩。
如果悠木皆守的理解能力再強一點,高島柘榴家的事就要把他們家卷進去了。幸好悠木皆守的理解能力不足,不明白背後發生了什麼,讓他只到了每天去高島柘榴家幫忙的程度。高島柘榴的善良和堅強深深感動著悠木皆守,他成了高島柘榴最好的朋友。
然而,隨著高島柘榴家被連夜強拆,這段故事就此告一段落。在了解實際上發生了什麼以後,悠木皆守的父母決定搬家,搬去縣城、住進樓房,以免悠木皆守惹出什麼事情。住進樓房以後,樓房內疏遠的鄰里關係讓悠木皆守逐漸改變了自己的作風。他不再四處行俠仗義,因為樓房裡沒有公共空間、鋼製防盜門又將各戶的空間與外部隔離。
悠木皆守的成績也不錯,他考進了北校 —— 縣裡相當靠前的一所高中。入學後不久,悠木皆守就發現了校內的混混群體。這時的悠木皆守已經因為被樓房 “磨損胸中萬古刀” 而稍微圓滑了一點,沒有與混混們正面對抗。混混們想拉他入伙卻被拒絕,想 “給他點顏色看看”,卻在悠木皆守這裡吃了不小的苦頭 —— 悠木皆守平時會揣一把小刀自衛,雖然這次連工具都沒用上就把幾個小混混揍得屁滾尿流。這以後,悠木皆守就處於 “武裝中立” 狀態。他很少向混混們提要求,但只要有這種時候,混混們往往都會給他面子。
一天,悠木皆守見到一個女孩被混混們團團圍住,這本來是已經見怪不怪的事情,直到他發現這個女孩是高島柘榴。悠木皆守大聲喝住混混,救出高島柘榴,這才知道高島柘榴家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放心,有我在,他們不敢來欺負你了。這事兒你早点跟我說不就好了?” 悠木皆守想要保護高島柘榴。
高島柘榴的話卻出乎悠木皆守的意料:“可是,他們總是欺軟怕硬的。如果我變得沒那麼軟,另一個無辜的人就要取代我的位置,我不希望這樣的事發生。”
“不論是誰,只要不是你不就好了?”
“不。如果總有人要受這些苦難,我寧願是我,而不是其他人。”
悠木皆守長嘆一口氣。之後一段時間,他都受著這個問題的困擾,精神也有些萎靡,幾天後高島柘榴和橘希實香找上他時也是如此。不過,高島柘榴和橘希實香說的話卻讓悠木皆守此前的萎靡一扫而空,因為她們要開始反抗了。
“沒問題,以後有什麼事儘管找我。只有實現正義,我才能找到自己的價值。” 話剛出口,悠木皆守就覺得好像說出了不像是自己能說的話,於是尷尬地笑了笑,目送高島柘榴和橘希實香離開。
為什麼當時說的是讓她們主動來找我?為什麼那天下午我沒有一直跟著她們?此後僅剩的一小段人生裡,悠木皆守的內心都對這天充滿著悔恨和自責。
這天晚上,偶爾逃了節晚自習的悠木皆守在舊泳池旁偶遇音無彩名,和她花了一個小時討論 “正義”,直到放學鈴響。悠木皆守認為正義是簡單的,音無彩名持相反意見。
“如果你認為救一兩個人或者懲罰一兩個人就能實現正義,那去做就好了,呵呵…… 不過,回家之前,不先去找找高島柘榴和橘希實香嗎?你不該讓她們在遇到困難時主動找你,而應該多看著一點。現在她們應該有危險了吧?”
悠木皆守趕緊跑到高島柘榴和橘希實香的班上,卻沒見到她們。他在校園裡四下找了找,又沒見到,在學校附近又找了一會兒,終於見到了混混堆。悠木皆守喝退他們,人群散開後,悠木皆守重新見到了高島柘榴和橘希實香。和向悠木皆守求助時不同,現在她們倒在角落、遍體鱗傷,高島柘榴神志不清、滿口胡話。悠木皆守支起高島柘榴,看見她鼻孔裡的白色粉末,明白一切都已經晚了。
這以後,直到高島柘榴自殺為止,悠木皆守沒敢再見高島柘榴一次。
高島柘榴自殺那天,悠木皆守在教室聽到同學們對高島柘榴毫不尊重的議論,有人把城山和高島柘榴的相繼墜樓說成是殉情。悠木皆守實在看不下去,又不好對全班翻臉,就徑自走出教室散心。
悠木皆守回到教室已經是兩節課後了,他走到自己座位坐下,無意中看見間宮卓司正在整理的那一串長長的名單。原來,罪人還不止悠木皆守所見的直接欺凌高島柘榴的人,而是還包括包庇袒護他們的人、為他們當後台的人。事實上,這是一張遍布全縣的關係網,只是悠木皆守因為父母的刻意保護而不清楚縣裡的情況。儘管不知道牽涉的面有多廣,悠木皆守的熱血還是沸騰了起來。他顫抖著,全身每一個關節都發出咔咔聲。
回家路上,悠木皆守又碰到了音無彩名。
“你要去實現正義了嗎?不過,在這之前我想問問你,你知道你想實現的正義是什麼嗎?” 音無彩名問。
“知道。我要讓惡人們付出代價。最起碼的,讓罪魁吃點苦頭、斷絕惡念。”
“那麼,你知道罪魁是誰了嗎?”
“當然,城山嘛,不過他已經死了。我會先找他朋友沼田算帳。”
“人類不可能知道自己認為已經知道的東西。” 音無彩名結束了對話,向悠木皆守來的方向走去。和她擦肩而過時,悠木皆守聽到一聲嘆氣。回頭想再說幾句時,音無彩名已不見蹤影。
第二天,悠木皆守在上學路上截住沼田,把沼田拉到一個角落。一開始悠木皆守還算心平氣和,但沼田對高島柘榴之死的滿不在乎再一次激怒了悠木皆守。他氣憤地把拳頭向沼田揮去,卻被拉開 —— 沼田身邊不知何時多了幾個小混混。
“為啥你這麼在意?不就死了個同學嗎?還是說你喜歡她不成?那你不早說?” 沼田依舊不明所以,這讓悠木皆守更生氣了,他掙開幾個混混,掏出小刀對他們揮舞著,小混混們見悠木皆守手中有刀,再不敢近身。
“啊?‘不就’死了個同學?你啥意思!” 悠木皆守開始歇斯底里起來,“就算是高島柘榴的陌生人,也要對生命有基本的敬畏吧!”
“不是,老兄,把刀放一下。別激動別激動,至於嗎?再說你真在意高島柘榴那為啥不一直跟著她?好像每次你都不在場吧?這樣看來你和她的關係也沒那麼近嘛。這樣,你看看我們能補償你什麼,我會看著辦的…… 操,你幹嘛!” 沼田只見寒光閃過,半晌才發現自己已經被悠木皆守手上的利刃刺穿了心臟。
“真他媽有種……” 沼田倒在血泊裡。也許是死前想再折磨一下悠木皆守,沼田斷斷續續地說:“既然要死了,我就不把這秘密帶下去了…… 告訴你吧…… 高島柘榴不是自己跳樓的…… 她是被我推下去的…… 這事兒只有我知道。我死了,高島柘榴的死就沒了證人,就算你知道也無所謂了…… 是的,她會被認定為自殺而死…… 就算你知道也……” 沼田就此咽了氣。
“就這樣死了?別啊…… 聽見沒!別!你給我活著,活著,你要出庭作證!一定要!聽見沒!” 悠木皆守瘋狂地搖晃著沼田的屍體。幾個小混混被此情此景所震撼,在原地不能移動半步。一個路人正巧經過,快步走開後,他拿出手機打了 110。
“悠木皆守啊,瞧瞧你都幹了什麼!高島柘榴…… 我…… 我…… 對不起,對不起!” 確認沼田已死,悠木皆守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哭了好一會兒,悠木皆守被警笛聲拉回現實。他喃喃道:“現在我也是罪人了,罪人就血債血償吧…… 高島,我來找你了……” 說著,他把小刀凑向了自己的頸動脈。
但悠木皆守還沒來得及割下去,就被警察一擁而上制服在地。貼著同樣被制服在地的混混們的臉,悠木皆守大聲對警察叫道:“昨天死的高島柘榴不是自殺,是被這人推下去的!我怎麼樣無所謂,你們讓他們作證,他們可以作證,剛才他說了,高島柘榴是被謀殺而死的!”
一個好像是隊長的人去檢查了沼田的屍體。看清臉後,隊長對手下做了個手勢,手下麻利地關掉了執法記錄儀,把槍抵住混混們和悠木皆守的後頸上緣。在混混們的一片求饒聲中,悠木皆守只模糊地聽見隊長說:“…… 立馬送去火化,別讓親屬見到屍體……” 這才知道自己和小混混們將被滅口。還沒來得及思考原因,悠木皆守的思維就連著腦漿隨槍聲四下迸濺。
和沼田一樣,悠木皆守跟剩下幾個混混們也沒死明白。
高島柘榴線(Looking-glass Insect)#
我發誓要變得格外善良純樸,誓和朋友分挑患難幸福。
我要飛快飛快朝那聲音奔去,踏上人們沒有走過的路。
啊,最美好的前途!可不要對我冷酷,
可不要對我冷酷,不要冷酷!
我就從零點起步,向最美好的前途,
向最美好的前途,哪怕是漫長的路。——《最美好的前途》,蘇聯歌曲
高島柘榴 10 歲時,她父親從工地摔下,幸得一命、半身不遂,她家只得了 10 萬賠償款。此後,高島柘榴與母親相依為命,一邊照顧自己那脾氣並不好父親,直到 15 歲時自家因為 “風水好” 而被村霸盯上。村霸以黑道起家,幹過走私、販毒一類的行當,和地方官的關係也不小。開辟白道後,村霸做贼心虛,訴諸迷信以求心安。村裡風水好的地方還有很多,但柘榴家是其中最好欺負的一个。
村霸的人找上門,開出一個很低的價錢,要買下高島柘榴家的土地,高島柘榴家當然沒有接受。於是有一天,她家土地的承包權被莫名其妙收了回去。當然,高島柘榴家對此毫不知情,這也是那天深夜拆遷隊到來時高島柘榴一家正在酣睡的原因。這次強拆的結果是,高島柘榴與母親輕傷,父親成為植物人,一家人無家可歸,只好在空地勉強搭了一个鐵皮屋。
即使到了這種地步,高島柘榴也沒有放棄學習。即使學習成績受到不小影響,她還是考上了北校。然而,高島柘榴的努力卻沒有給自己的厄運劃上句號,因為村霸的兒子城山也進了北校。當然,不是靠他自己的成績。
城山比村霸還會搞關係,他在校內結識了一大批狐朋狗友,其中不乏背景超過自己的人。攀附地位比自己高的人是需要一定成本的。一開始,這部分成本由村霸負擔 —— 他兒子巴結上了別人的孩子,那麼就相當於他巴結上了別人。不過,隨著這個關係網越來越大,維持它的成本也逐漸讓他們力不從心。這時,城山發現了高島柘榴的好友橘希實香。即使身處逆境,高島柘榴依舊善良,自以為能承受一切的她站了出來,想辦法把混混們引來自己這裡,然後代替橘希實香面對不良少年們的折磨。
“這種人居然還能來北校?” 這不是感嘆,而是嘲諷。很快,高島柘榴成為了這一群人的公交車,以及各種交易時的籌碼。高島柘榴每天的生活都如同地獄,在她的記憶裡,痛苦如汪洋大海般一望無際,只有少數無痛或麻木的時刻點綴其中。即使如此,在別人眼裡,高島柘榴依舊是一個善良又堅強的女孩。
一次,高島柘榴被混混們團團圍住。正當她開始做心理準備時,有人大聲喝住了混混們。人群散去後,高島柘榴往聲音的方向一看,是自己家還在時的鄰居悠木皆守。悠木皆守問高島柘榴發生了什麼,高島柘榴如實相告。之後的對話讓高島柘榴知道,悠木皆守格鬥技巧高超,在與任何人的單挑中都不落下風,因此是混混們不敢惹的人。
“你放心,有我在,他們不敢來欺負你了。這事兒你早点跟我說不就好了?” 悠木皆守對高島柘榴這麼說。
然而長期受欺凌的高島柘榴已經懂了一些事情:“可是,他們總是欺軟怕硬的。如果我變得沒那麼軟,另一個無辜的人就要取代我的位置,我不希望這樣的事發生。”
“不論是誰,只要不是你不就好了?”
“不。如果總有人要受這些苦難,我寧願是我,而不是其他人。”
悠木皆守長嘆一口氣。
高島柘榴的擔心成真了:這之後,混混們的確沒再找上高島柘榴,而是找回了他們原本的目標 —— 橘希實香。對混混們的恐懼、對橘希實香的愧疚,兩份情感讓高島柘榴感到很矛盾,無法聽課的她來到天台散心,也因此邂逅了水上由岐。交談間,高島柘榴為水上由岐近乎完美的形象所傾倒。而水上由岐給高島柘榴的那本《論人類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礎》則為高島柘榴帶來了更多的勇氣和決心,因為翻開書第一页的高島柘榴看到的應該是這麼一段話:
“我一定會選擇這樣一個國家:在那裡互相往來,互相認識的良好習慣,將使人們對祖國的熱愛與其說是熱愛土地,勿寧說是熱愛公民。…… 我願意自由地生活,自由地死去。…… 我願意不但國內的任何人都不能自以為居於法律之上,而且國外的任何人也不能迫使這一國家承認他的權威。”
這些話讓高島柘榴頭腦發熱,或者換句話說,做好了頭破血流的準備。課間,她拉著橘希實香到空教室,向她說明前因後果,表達了自己的愧疚,卻被橘希實香哭著罵作笨蛋,“你知道嗎?你的溫柔讓我承受了比被欺負更難受的心情 —— 罪惡感啊!”
就在這時,有個混混走了進來想對橘希實香動手,高島柘榴對著他裆部就是一腳。混混想嘲諷 “女孩子的力氣就是小”,話到嘴邊卻發現自己竟然痛得說不出話。儘管營養並不好,但高島柘榴的家庭環境不允許她嬌生慣養,這一腳的力道自然不小。如果不是命中前高島特意偏了偏,混混恐怕已經痛暈在地上了。
這個混混本來也沒什麼實力,不能單打獨鬥。緩了一會兒,又掂量了一會兒後,他落荒而逃,臨走前警告高島柘榴和橘希實香將面臨報復。
“也許以後我會像之前那樣被欺負吧?但是我覺得這樣更好。因為你剛剛不是說過麼?罪惡感比被欺負更難受,我不想犧牲你來幫我,一點都不。如果因為犧牲了你而逃過一劫,我會後悔死的,比被欺負更難受。” 高島柘榴對橘希實香說。
橘希實香的語氣卻突然堅定起來:“不會了。我不會再讓我們被欺負了,我們要對抗他們。也許那群家伙只覺得這是玩耍,但對於被戲耍的我們來說,這是戰爭…… 這種事還是讓我這樣有準備的人來做吧。不要緊,我明天會帶上足以保護我們的道具……”
“可是,我們這麼做,被欺負的又會換成別人吧?”
“如果自己的犧牲就能讓其他所有人幸福,我當然願意。可是高島你想過嗎,這些人渣怎麼會就此滿足呢?如果不想辦法讓他們到此為止,在玩膩了、摧毀了你我以後,他們會幹出更多惡心的事情,還會傷害更多人。所以,至少讓他們吃點教訓吧。”
是啊,我不是耶穌,就這麼殉道毫無價值。高島柘榴終於想明白了,拉起橘希實香去找悠木皆守。為了贏得戰爭,她們需要悠木皆守的幫助。
盛夏的太陽依然炙烤著大地,樹上的知了依然在不知疲倦地鳴叫,偶爾有鳥飛過來捕食,它們就振翅換一個地方,然後繼續那千萬年來一直如此的聒噪。樹上的蟲子重複體驗著它們的命運,如果哪天有鳥被蟲子打得落荒而逃,那一定很不可思議。
這天晚上放學時,橘希實香和高島柘榴急急忙忙走出校門,想趕快回家,卻還是在校門外正好見不到門衛的地方遭到圍堵。圍堵她們的混混以城山為首,有數十之眾。他們想徹底摧毀二人的意志和尊嚴。由於還沒來得及回家,二人此時都是赤手空拳,而混混們卻準備充足。
幾分鐘後,二人就已經遍體鱗傷地倒在路上,血、汗和淚和著泥從身上流下。她們的書包被扯掉,裡面的東西散落一地。這時城山捡起地上的一本書,正是水上由岐借給高島柘榴的《論人類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礎》。也許是想尋找嘲諷材料,城山翻開了這本書。
“哈哈哈哈哈哈…… 如不先使一個人陷於不能脫離另一個人而生活的狀態,便不可能奴役這個人…… 說得好,說得太好了!” 城山從自己書包的角落摸出一包粉末,倒進高島柘榴的鼻孔,準備對橘希實香如法炮製。
這時他們聽到一聲大喝,悠木皆守終於來了。按道理,如果幾十個混混一擁而上,悠木皆守不可能招架得住。城山也是這麼想的,他大聲讓所有人上前,奈何混混們本就只是一群欺軟怕硬的烏合之眾,看到悠木皆守便作鳥獸散。城山見狀只好放了幾句狠話,丟下高島柘榴和橘希實香,揚長而去。這時,幻覺也開始將高島柘榴籠罩。之後發生了什麼,高島柘榴就不知道了。
因為染毒,高島柘榴徹底成了城山等人的奴隸,悠木皆守對此沒有任何辦法。這以後的生活,幻覺與實感交織,二者的界限已經模糊,以至於有時很難分清楚。盧梭寫書的時候肯定沒想到,自己筆下的文字有朝一日會變成操作指南。高島柘榴僅剩的理智被用來在家人面前維持一個相對正常的狀態。在這以外的時候,高島柘榴的眼前會出現一個赤裸的中年男人,這就是高島柘榴現在認為的上帝的樣子。
一天,城山照例對著高島柘榴拳打腳踢,要她湊出幾千塊錢。“這是我全家半年的收入。” 高島柘榴竟然想了起來,於是迎接她的又是一頓拳打腳踢。
高島柘榴回到教室,被各種幻覺包圍著裝作正常地聽課。
“其實,你是,耶穌。” 那個中年猥瑣上帝的聲音在這時響了起來,“看窗外。”
高島柘榴看見城山從天台墜落,又聽見顱骨碎裂的聲音。教室裡一片哗然。如果高島柘榴意識還算清醒,那她也應該會吃驚。老師拉上窗簾,命令大家坐在原位不許動。
“你是聖子,是我的一部分。你可以通過受難拯救所有的人,而有罪者將被審判,城山的死就是證明。” 又是那個聲音。
“我受的難還不夠嗎?” 高島柘榴問。在別人眼裡,高島柘榴正自言自語,但這時根本沒人有閒心關注她。
“只剩最後一環。這一環以後,你將回到我的身邊,回到你在三位一體中的位置。”
“我要幹什麼?”
“現在來天台上。”
高島柘榴起身向教室外走去,老師的阻攔被她無視了。因為需要看著其它學生,老師也沒追出教室。高島柘榴打開天台門,發現音無彩名擋在面前。
“這個選擇將左右許多人的命運,即使這樣,你也要去嗎?”
“你是誰?憑什麼?不過,原來我真能左右人的命運啊。” 高島柘榴繞過音無彩名,走上天台。繞過音無彩名時,高島柘榴似乎聽到了嘆氣聲,又好像沒聽到。音無彩名就這樣突然消失了。
“走到邊緣,我會來迎接你。”
高島柘榴來到樓頂邊緣。上帝在空中向高島柘榴張開雙臂:“往前跳一步,你就到我懷裡了。” 即使已經麻木,教學樓的高度依然讓高島柘榴有些恐懼,她往後退了一步,卻撞上了別人。
“是你把城山推了下去吧?” 是一個混混的聲音,他好像叫沼田來著。高島柘榴已經聽習慣了,所有的混混在她這裡都只有一個聲音。
還不等她回答,沼田又說:“城山之前就說你已經沒有價值了,讓我處理掉你。既然你自己也想死,那現在就陪葬去吧!”
高島柘榴被沼田推了一把,從上帝的幻象中穿過,向樓下墜去。
顱骨碎裂的聲音從自己體內發出,幻覺和痛覺一同消失了。意識關機以前,高島柘榴的嘴做了發 “媽” 音的動作。儘管聲帶已經無法發聲,但那顆以不可思議的角度拧轉了的碎裂頭顱,在最後一刻還來得及看見自己的血和城山的血混在一起。
結局(Wonderful Everyday)#
我就地躺下。學生躺在地上,對這條街來說也不罕見。我對面就有女校學生坐在地上聊天,大量的上班族面無表情地路過。
我看着這樣的光景突然想到,不管發生什麼,人們都不會改變,仍會一如既往地度過每一天。即使狂信徒散播毒氣,就算發生大地震,哪怕瘟疫蔓延全世界,甚至發生戰爭 —— 大家仍會一如既往地度過每一天。——《終之空 重制版》,SCA - 自
水上由岐的文章,行文模仿了許多人的風格,字裡行間卻是自己的憤懣:
“伊壁鸠魯說:‘如果上帝想阻止惡而阻止不了,那麼上帝就是無能的;如果上帝能阻止惡而不願阻止,那麼上帝就是壞的;如果上帝既不想阻止也阻止不了惡,那麼上帝就既無能又壞。’我是無神論者,但這不妨礙我曾經相信人世間那些地位高於平民的存在,不妨礙我曾經相信公權力,不妨礙我曾經相信法律。而一系列事件就這樣發生了,那麼我要問,那些本應主持公道的人,是不願主持公道,還是不能主持公道,抑或既不願也不能主持公道?”
“我們都知道,自然界中的捕食關係,往往是捕食者遠少於被捕食者;人類社會的統治關係和剝削關係,往往是統治者少於被統治者、剝削者少於被剝削者。弱者的苦難因為數量而被平均。在北校發生的欺凌事件則不然:欺凌者人多勢眾,被欺凌者卻勢單力薄;欺凌者在縣裡根深蒂固,被欺凌者卻無依無靠。惡行充塞天地,正義無處尋覓。”
這篇文章因為被一位大 V 轉發而意外走紅。很快,校方找到水上由岐並威脅她刪帖,水上由岐表示拒絕,並偷偷錄音。當晚,水上由岐接到不明人士的電話威脅刪帖,她再次錄音並拒絕,然後把這兩段錄音一並上傳至自己的帖子內。第二天,這次事件被官媒報導,地方政府與學校不得不發布聲明稱 “將調查此事並嚴懲有關人員”。然而與此同時,水上由岐的原帖卻遭到刪除。
間宮卓司死後,水上由岐負起了照顧他妹妹 —— 間宮羽咲的責任。輿論逐漸平息,校方通告稱 “未發現校方相關人員有渎職行為”,地方政府表態:“未發現高島某榴、悠木某守案存在涉黑涉惡情況,間宮某司案仍在調查中。編造、散布謠言者將以違法論處”,水上由岐的所有社交帳號均遭封禁。因為處分與開除需要公開,學校怕引起公憤、節外生枝,不敢處分或開除水上由岐,只好讓老師們給她穿小鞋,同時煽動護校學生孤立她。不過水上由岐的學習和人際關係並未受太大影響,一來她天資出色,二來總有正直的老師和學生站在她這邊。
發帖一月後,水上由岐回家時發現自家慘遭縱火,貴重物品被焚燒一空,幸好水上由岐早有預感,此前收集的證據已大部分在照顧羽咲時被轉移到間宮家。
這以後,一切似乎塵埃落定。見到水上由岐像沒事人似的來上課,老師們最初有些驚訝,但一天天過去,這事也就被這麼淡忘了。水上由岐借住間宮羽咲家,一邊讀書一邊照顧間宮羽咲,開始了百合的每一天。
不完全知曉真相有時是好的,至少這讓水上由岐活了下來。也許有一天,水上由岐的父母得知這一切,會把水上由岐罵個狗血淋頭,又或者會表揚水上由岐的勇敢。也許水上由岐會就此隨波逐流,隨便考個大學、隨便找家公司、隨便過一輩子。又或者,在休息片刻後,水上由岐又會出發去繼續體驗她那獨一無二的命運?
無論如何,時間總在不斷向前。而人們就這樣被它裹挾,經歷著各不相同的人生。